一项元研究发现,超过 3 亿年轻人遭受过网络性虐待和剥削

凯尔文·莱很难被震惊。我的朋友兼同事负责建立非洲第一个专门打击儿童剥削和人口贩运的部门,多年来,他一直担任英国国家犯罪局儿童剥削在线保护中心的高级调查官,专门负责全球范围内对儿童剥削的境外起诉。

但最近,当他自愿参加一个尖端身份识别软件的演示时,发生的事情让他目瞪口呆。在输入莱伊现在的照片几秒钟后,人工智能应用程序就从网上找到了一系列他从未见过的照片,令人眼花缭乱——包括 8 年前在奥克兰举行的英国雄狮橄榄球比赛的照片背景。

“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莱告诉我。“然后示威者向下滚动到另外两张照片,这两张照片是在两个不同的海滩拍摄的——一张在土耳其,另一张在西班牙——可能是从社交媒体上收集的。照片中是另一个家庭,但背景中有我、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孩子们当时应该是六七岁,现在他们已经 20 岁和 22 岁了。”

该人工智能是莱今年 3 月在厄瓜多尔基多部署的一系列新工具之一,当时莱与一个由十个国家组成的工作组合作,迅速识别和定位网络儿童性剥削和虐待的实施者和受害者——这是一种隐性的流行病,每年全球有超过 3 亿受害者。

这就是位于爱丁堡大学的Childlight 全球儿童安全研究所的工作意义所在。Childlight 于一年多前于 2023 年 3 月在人类尊严基金会的资金支持下成立,其愿景是利用数据和洞察力的启发力量,更好地了解儿童性剥削和虐待的性质和程度。

我是一名国际儿童保护研究教授,也是 Childlight 的数据主管,近 20 年来,我一直在研究性虐待和虐待儿童问题,包括与纽约市反性侵犯联盟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合作。

保护青少年免受伤害的斗争因数据脱节而受到阻碍——世界各地的数据质量和一致性各不相同,定义也各不相同,坦率地说,透明度也不够。我们的目标是与许多其他人合作,帮助整合系统,缩小数据差距,揭露一些世界上最黑暗的犯罪行为。

一年内受害3.02亿人

我们的新报告《走进光明》首次对这一问题的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规模进行了全球评估。

我们的估计基于对2011 年至 2023 年期间发表的 125 项代表性研究的荟萃分析,并强调在全国调查之前的一年内,八分之一的儿童(3.02 亿年轻人)遭受过网络性虐待和剥削。

此外,我们还分析了向五大全球监督和警察组织提交的数千万份报告,这五大组织分别是互联网观察基金会 (IWF)、美国国家失踪与受虐儿童中心 (NCMEC)、加拿大儿童保护中心 (C3P)、国际互联网热线协会 (INHOPE) 和国际刑警组织的国际儿童性剥削数据库 (ICSE)。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网上儿童性虐待图片和视频的性质。

虽然巨大的数据缺口意味着这只是一个起点,远非一个确切的数字,但我们发现的数字令人震惊。

我们发现,全球近 13% 的儿童曾遭受非自愿拍摄、分享和接触色情图片和视频的侵害。

此外,据估计,全球有超过 12% 的儿童受到过网络引诱,例如成人或其他青少年不想要的性话题(包括非自愿的色情短信)、不想要的性问题和不想要的性行为要求。

自新冠疫情改变了全球的上网习惯以来,案件数量激增。例如,互联网观察基金会 (IWF) 在 2023 年报告称,自英国进入封锁状态以来,涉及 7 至 10 岁小学生在网上被教唆进行性行为的儿童性虐待材料数量增加了 1,000% 以上。

该慈善机构指出,在疫情期间,成千上万的儿童更加依赖互联网来学习、社交和玩耍,而网络犯罪者则利用这一点,胁迫更多儿童进行性活动——有时甚至包括通过网络摄像头和智能手机与朋友或兄弟姐妹进行性活动。

“金融性勒索”的报道也急剧增加,儿童被虐待者诱骗提供性图片,并因此受到敲诈——通常会导致悲剧性的后果,全球各地出现了一系列自杀事件。

这种滥用行为还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深度伪造技术——最近臭名昭著的是该技术用于生成歌手泰勒斯威夫特的虚假性爱图片。

我们的估计表明,去年全球有超过 3% 的儿童遭受过性勒索。

儿童性剥削的普遍现象

这种儿童性剥削和虐待流行病影响到每个教室、每个学校、每个国家的学生,需要将其作为公共卫生紧急事件紧急应对。与 COVID 和艾滋病等所有流行病一样,世界必须团结起来,立即采取全面的公共卫生应对措施。

我们的报告还重点介绍了一项调查,该调查调查了居住在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的 4,918 名 18 岁以上男性的代表性样本。该调查得出了一些令人震惊的发现。在犯罪者方面:

  • 美国每九个男性中就有一人(相当于近 1,400 万男性)承认在一生中的某个时刻对儿童实施过网络性侵犯——这个数字足以从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州延伸到东海岸的北卡罗来纳州,或者让超级碗体育场座无虚席。

  • 调查发现,英国有 7% 的男性承认有过类似行为,相当于 180 万名罪犯,足以填满 O 2区域 90 倍,相当于澳大利亚男性罪犯人数的 7.5%(近 70 万)。

  • 与此同时,这三个国家的数百万人表示,如果知道没人发现,他们也会试图对儿童实施接触性侵犯。这一发现应与其他研究一起考虑,这些研究表明,观看儿童性虐待材料的人很有可能进一步接触或虐待儿童。

互联网使性犯罪者群体能够轻松、快速地大规模分享虐待和剥削儿童的图片,而这反过来又增加了新用户对此类内容的需求,增加了虐待儿童的比率,摧毁了无数人的生命。

事实上,2023 年,X、Facebook、Instagram、Google、WhatsApp 等公司和公众向监管机构提交了超过3600 万份关于儿童遭受各种形式性剥削和性虐待的网络色情图片的报告。这相当于每秒就有一份报告。

基多行动

和世界各地一样,厄瓜多尔也深陷这一跨国现代问题的泥沼:网络上儿童性剥削和虐待的迅速蔓延。比如说,伦敦的虐待者付钱给菲律宾等地的虐待者,让他们制作儿童暴力图片,这些图片随后被存放在荷兰的数据中心,并立即分散到其他多个国家。

2024 年,当莱(他也是 Childlight 的参与和风险主管)在基多时,戒严令意味着一家通常挤满为游览加拉帕戈斯群岛而蜂拥而至的游客的大酒店出奇地安静,只有 40 名执法分析员、研究人员和检察官在一旁,他们要分析超过 15,000 幅儿童性虐待图像和视频。

这些文件包括当局每年记录的材料、缴获设备的内容以及国际刑警组织的国际儿童性剥削 (ICSE)数据库。这些文件可能与十个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国家的犯罪者有关:阿根廷、智利、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厄瓜多尔、萨尔瓦多、洪都拉斯、危地马拉、秘鲁和多米尼加共和国。

儿童剥削现象在世界各地都存在,但根据该领域多个合作伙伴提供的情报,我们估计,大多数国际刑警组织成员国都缺乏培训和资源,无法正确处理美国国家失踪与受虐儿童中心(NCMEC) 等组织与他们分享的儿童性虐待材料证据。NCMEC 是由美国国会成立的一个机构,负责记录和处理世界各地上传的儿童性虐待材料证据,这些材料主要由科技巨头发现。然而,我们认为,这种能力的缺乏意味着数百万份向执法部门举报虐待材料的报告甚至没有被打开。

厄瓜多尔的行动与国际失踪与受虐儿童中心(ICMEC)和美国国土安全部合作,旨在通过支持当局进一步发展技能和信心来识别和定位性犯罪者并拯救儿童受害者,从而帮助改变这种状况。

基多行动的核心是国际刑警组织的数据库,其中包含大约五百万张图像和视频,来自 68 多个国家的专业调查人员可以使用这些数据库共享数据并合作开展案件调查。

使用图像和视频对比软件(本质上是一种可以立即识别图像数字指纹的照片身份识别软件),调查人员可以快速将他们发现的图像与数据库中的图像进行比较。该软件可以立即将受害者、施虐者和地点联系起来。它还可以避免重复劳动,并通过让调查人员知道图像是否已在其他国家发现或识别来节省宝贵的时间。到目前为止,它已经帮助全球识别了超过 37,900 名受害者。

Lay 拥有丰富的现场经验,可以利用这些资源帮助 Childlight 将数据转化为行动——最近为肯尼亚执法部门提供技术建议,成功案例包括利用数据逮捕恋童癖者 Thomas Scheller。2023 年,74 岁的 Scheller 被判处81 年监禁。内罗毕法院判处这位德国公民三项罪名成立,包括贩卖人口、猥亵未成年人和持有儿童性虐待材料。

然而,尽管在数据方面取得了这些进展,人们仍担心执法部门无法跟上这一庞大问题的步伐,因为问题过于严重,警察无法通过逮捕来解决。这一问题得益于新兴技术进步,包括人工智能生成的虐待图像,这些图像的规模可能会让当局不堪重负。

在基多,莱一边吃着温暖的雨季餐,一边品尝着椰汁鱼和白米饭,这是一道美味的当地菜肴,莱解释说:“我当然不是要针对拉丁美洲,但很明显,世界各国处理数据的方式存在不平衡。有些国家几乎要处理所有收到的转介,如果不处理,就会发生意外,人们可能会丢掉工作。另一方面,有些国家每天会收到数千封电子邮件转介,但这些邮件根本就没有被打开。”

现在,我们看到证据表明,技术进步也可用于打击网络性侵犯者。但这种技术的使用引发了道德问题。

备受争议的 AI 工具利用了 400 亿张在线图像

这款功能强大但备受争议的人工智能工具让莱无言以对,它就是一个例子:它是已上市的多种人工智能面部识别工具之一,具有多种应用。该技术可以利用从互联网(包括社交媒体)抓取的数十亿张图像来帮助识别人员。

据报道,乌克兰曾使用此类人工智能面部识别软件来揭穿虚假社交媒体帖子、加强检查站的安全性以及识别俄罗斯渗透者以及死亡士兵。据报道,该软件还用于帮助识别 2021 年袭击美国首都的暴徒。

《纽约时报》杂志报道了另一起引人注目的案件。2019年5月,一名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在一名用户收到描绘一名年轻女孩遭受性虐待的图片后向有关部门报警。

一张模糊的图像中隐藏着一条重要线索:背景中可见一张成年人的脸,面部识别公司能够将其与 Instagram 帐户上同一名男子的照片进行匹配,背景中也同样有这名男子。尽管他的脸部图像看起来只有人类指甲的一半大小,但仍然能够识别出他。这帮助调查人员确定了他的身份,以及他在拉斯维加斯制作儿童性虐待材料并在暗网上出售的地点。这导致一名七岁女孩获救,他被判处 35 年监禁。

与此同时,英国政府最近表示,面部识别软件可以让警方“领先犯罪分子一步”,让英国的街道更加安全。尽管目前英国还不允许使用此类软件。

当莱伊自愿接受分析时,他惊讶地发现,几秒钟内,该应用程序就生成了大量图像,其中一张是莱伊在几年前橄榄球比赛照片的背景中拍摄的。想想看,调查人员如何将独特的纹身或不寻常的壁纸与虐待行为联系起来,这很容易成为打击犯罪的工具。

当然,我们也很容易理解一些人出于公民自由方面的担忧,他们限制了这种技术在整个欧洲的使用。例如,这种技术落入坏人之手,对躲藏的政治异见人士意味着什么?例如,一家中国面部识别初创公司因涉嫌监视维吾尔族少数民族而受到美国政府的审查。

大型科技公司的作用

支持对流行应用程序进行端到端加密的大型科技人士有时也会提出类似的观点:这些应用程序还用于大规模共享虐待和剥削儿童的文件——这实际上揭露了世界上一些最黑暗的犯罪行为。

问问隐私纯粹主义者,为什么其他人有权了解他们的私人内容?

因此,在有些人看来,我们已经达到了卡夫卡式的境地,施虐者的隐私权有可能凌驾于被虐待儿童的隐私权和安全权之上。

显然,如果要将流行的文件共享应用程序的加密作为常态,就必须在满足所有用户隐私需求与主动检测网上儿童性虐待材料之间取得平衡。

Meta 最近表明,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一种可以改善儿童安全的妥协方案。Instagram 最近被 NSPCC 描述为最常用于诱骗的平台,该平台开发了一种新工具,旨在阻止向儿童发送色情图片——但值得注意的是,当局不会收到有关发送这些材料的人的警报。

这将涉及所谓的客户端扫描,Meta 认为这种扫描破坏了加密的主要隐私保护功能——只有发送者和接收者知道消息的内容。Meta表示,它会向 NCMEC 报告其网站上出现的所有明显的儿童剥削事件,无论发生在世界任何地方。

莱伊表示,使用人工智能检测罪犯的一个折衷方案很简单:确保它只能在儿童保护专业人员的严格许可下使用,并实施适当的控制。他向我解释说,这不是“灵丹妙药”。基于人工智能的身份识别始终需要由老式的警察工作来跟进,但他认为,任何能够“在 15 秒内完成我们过去花费数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都值得认真考虑。

厄瓜多尔的行动将人工智能与传统工作相结合,在 3 月份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ICMEC 报告称,该行动在全球范围内共确认了 115 名受害者(主要是女孩,年龄大多为 6-12 岁和 13-15 岁)和 37 名罪犯(主要是成年男性)。ICMEC 表示,在三周内,已经进行了 18 次国际干预,解救了 45 名受害者,逮捕了 7 名施虐者。

无论如何,必须达成妥协来应对这一流行病。“儿童性虐待是一场全球公共卫生危机,由于技术进步,儿童性虐待材料可以即时制作和无限分发,以及儿童在网上不受管制地被访问,这一问题正在不断恶化。”

这些话来自塔斯马尼亚人格蕾丝·泰姆 (Grace Tame),她是一位杰出的童年虐待幸存者,也是致力于打击儿童性虐待的格蕾丝·泰姆基金会的执行董事。

“和无数儿童性虐待受害者一样,我的生活被创伤、羞耻、公开羞辱、无知和耻辱的持久影响彻底颠覆。我 18 岁时移居海外,因为我在家乡成了贱民,没有像希望的那样继续接受高等教育,滥用酒精和毒品,自残,做过几份最低工资的工作。” Tame 认为“一个集中的全球研究数据库对于保护儿童至关重要。”

如果说互联网和技术让我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么基多使用人工智能拯救 45 名儿童的行动则有力地证明了技术的力量。此外,十国工作组的工作证明了在不受国界限制的互联网上,全球应对全球问题的潜力。

加强合作、教育,在某些情况下,还有监管和立法都可以提供帮助,而且这些都需要刻不容缓,因为正如 Childlight 的口号所说,孩子们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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